聂圣哲先生的平民教育情结

成 夏林

“平民”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里，解释为“泛指普通的人（区别于贵族或特权阶级）”。换言之就是指不享有特权的普通百姓。平民教育可以说是我国教育发展的****传统之一。古代孔子兴办私学，打破学在官府的垄断地位，开启了平民教育之先河，其弟子三千中多数来自民间，如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之中，人不堪其忧”，子路出身贫贱，《说苑》说他“常食藜藿之实”。近代人民教育家陶行知更是以“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执着信念为实现民族的、大众的和平民的教育事业而奋斗终身；被誉为中国“平民教育之父”的晏阳初在其《平民教育概论》中说道，平民教育的目的是教人做“整个的人”。什么叫做“整个的人”?就是一要有知识力，二要有生产力，三要有公德心。而要造就整个的人，又必须有三种教育：即文字教育——民智、生计教育——民生、公民教育——民德。

2006年3月，温家宝总理在十届人大四次会议闭幕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针对教育问题又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我们有13亿人口，9亿农民，平民的比重更高。我们之所以把义务教育和职业教育放在重要的位置，就是要使教育成为面向平民的教育，从而使人人能得到教育。”这番话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许多人呼吁：应当使平民教育成为我国教育发展的指导思想，消除和克服片面发展精英教育带来的消极影响，尽快提高国民的整体素质。尽管我国在改革开放以来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人民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但农村和贫困地区的义务教育水平整体上还比较落后。在占中国绝大多数人的农村，这里的教育却面临着严重的才力不足、人力资源流失、管理不善等问题，在农村教育存在众多问题的背后，事实上长期存在着是平民（以及贫民）有无接受教育机会的大问题。“希望工程”、“春蕾计划”、“圆梦行动”……正是体现了政府和社会上有识之士对平民教育的关注。

在号称“中国****状元县”的安徽省休宁县这个经济欠发达地区，劳务输出一直是其重要的经济来源，全县28****口中每年有5万多人外出打工，结果造成了大量的“留守儿童”（因父母外出打工由爷爷、奶奶照顾或跟随亲戚生活的孩子），还有不少儿童因贫困而失学在家。为此，2003年休宁县提出“让山里的孩子下山读书，政府和社会买单”，每年由政府和社会力量投入100万元以上帮助数千名因灾因病致贫失学的学生重返校园。这时，休宁籍旅美企业家聂圣哲先生在目睹了家乡的的教育现状后，毅然出资在其家乡创办了全国****木工学校“德胜──鲁班（休宁）木工学校”，他还亲自为学校题了“诚实、勤劳、有爱心，不走捷径”的校训。该校招收的都是农村吃苦农民的儿子，学制两年，既学木工手艺，又学文化知识，突出实训，更注重良好习惯和道德品质的培养。据木工学校校长汪丽庆说：“木工学校培养的是德艺双馨的木工手艺人，注重技能和品德，对学生的评价不再以成绩为****标准。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平民教育也包含着精英教育，因为人的素质提高了，学习的兴趣培养起来了，精英自然就会出现了。” 两年后，以支持平民教育事业的发展为宗旨的“长江平民教育基金会”在江苏苏州市工业园区内成立，聂圣哲先生当选为基金会主席。

说起聂圣哲先生的经历，的确不凡。他于1965年1月出生，系休宁县五城镇月潭村人，早年毕业于四川大学，曾任教于中国科技大学，并赴美国斯坦福大学攻读化学博士学位。后来下海经商，创办了德胜洋楼有限公司。这个期间，他开始了对教育理念的思考，萌生了实践陶行知平民教育、生活教育理念的想法。他说：“陶行知作为一个伟大的人民教育家提出平民教育的思想，它是源于我们徽州、源于我们国家底层百姓的生活而提倡的一种比较****的教育理念。我们希望平民教育可以和当今的社会、当今的生活有更好的结合，源自陶行知的教育思想能够在新时期开出新花。”在聂先生看来，他现在所实践的平民教育是和精英教育相对的一个概念。“平民教育就是普通的公民应该受到的良好的教育，普通的公民不应该被忽视的教育。这里面有教育的关注，有人文的关注。我们的平民教育很简单，我们不能承诺孩子考取重点中学，但我们争取把孩子培养成诚实、勤劳、有爱心、不走捷径、对社会有责任感的公民。我觉得有效的教育是非常重要的，让每个人基本上都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们不认为一个平庸的博士能够比一个敬业的木匠对社会更有贡献。”他的思考和实践，是对历史上徽商捐资助学优良传统的继承和发展，如今的聂先生已被公认为新一代儒商的杰出代表。他十分关切故乡的教育，为培养现代****木工，曾出资两百余万元在休宁县创办德胜－鲁班木工学校；也曾在2004年和2005年的酷暑时节驱车千里赶回故乡休宁，在北大学生举办的“家在黄山白岳”义务支教夏令营里担任“一线教员”，跟故乡的孩子们分享他对人生的感悟。

2005年聂先生萌生了创办全国首所平民学校的想法，在进行了充分的调研和准备工作之后，决定招收一年级一个班并很快得以实施。灰瓦、白墙、红漆铁门，一座呈“丁”字形的院落镶嵌在青山绿水之中，院子里传出阵阵朗朗的读书声，清稚的童音不时吸引过路者驻足聆听。在休宁县教育局的档案里，有简单的介绍：“德胜平民学校，1个班级，38个学生，5个教师（含校长）”。从此，这些孩子将在这里度过6年时光，读完小学的全部课程，并接受该校的特色教育，完成“平民化”。“我希望这是一个有益的实验。”德胜小学独立出资创始人聂圣哲说，“既要有知识，又要有君子之风，这才是真正的平民。”学校将按照陶行知先生的平民教育、生活即教育和创造即教育等思想，贯彻教、学、做合一，手脑并用，行知统一，学做真人，培育君子，培养有用之人。学生衣食、日用和学费全免，几位中国老师教授语文、数学、体育、音乐、劳动等课程，一位加拿大外教教授英语，还有两位生活老师，教孩子们整理内务、打扫寝室，教他们饭前要洗手、吃饭要吃饱、碗筷要干净，帮助他们养成良好的生活和劳动习惯。”学生所用课本，除了国家统编教材，还有学校自编的“平民教材”。“平民教材”黑白印刷，封面朴素，内容侧重于育人育德，主要参考的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商务印书馆、开明印书店等出版的相关读本，结合西方教育理念，用一个个很简单的故事，讲述做人的道理。为了增加孩子们的阅读兴趣，书里还配有精美的插图。许多插图引用于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原版插图。学校动手活动是必不可少的，德胜小学的孩子们从上学起就要学会凡事自己动手，包括洗衣、洗碗、叠被子。此外，学校已经准备了几亩地，将动手种庄稼纳入学生的必修课。校长张晓林说：“从土地上得到回报，只有靠辛勤的劳动和汗水，无捷径可走。”要让孩子们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培养良好德操的方法之一。

德胜小学的这种“平民化”教育模式因挑战了传统而格外引人注目。《安徽广播网》的“新闻瞭望”栏目、《大公网》、《人民网》等网络媒体以“陶行知故里探索平民教育”为题相继做了报道：“休宁德胜平民学校是长江平民教育基金会支持的****个平民教育项目。这所学校特别重视培养同学们的劳动技能和劳动荣誉感。……校长张晓琳说：‘我们看重教会学生怎么做人，他们将来根据条件能从事什么行业就从事什么行业，只要尽了对社会应尽的义务，就是合格的好的平民。’学校坚持贯彻‘先育人再教书’、让孩子‘读平民的书，说平民的话，过平民的生活’的宗旨。”如今，这38名首批新生已成为中国平民教育试验田里的一棵棵幼苗。我们衷心的祝愿他们成长快乐！

聂先生曾两度来过绩溪，****次是2005年7月9日，聂圣哲先生接受了由北京大学研究生吴子桐等四位成员组成的徽州义务支教团的邀请，驱车从苏州赶来绩溪县，在绩溪中学科学楼五楼多媒体报告厅给200多位来宾作了“徽州文化与美国文化”的精彩讲座。第二次是今年7月10日，聂先生以长江平民教育基金会主席的身份陪同北京大学的党委常务副书记、教授吴志攀和北大学子吴浩、任羽中一行数人带着国学大师季羡林的嘱托，来到他们敬重的北大老校长胡适的家乡——绩溪举行题字赠书活动。正是在这两次短暂的行程中，聂先生对“绩溪县胡稼民教育思想研究会”致力于搜集整理民国以来的平民教育史料、关注农村基础教育的发展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对“稼研会”一般退休的老同志不辞劳苦的奔波、撰写文章表示了由衷的敬佩。今年8月份，“稼研会”工作还得到了“长江平民教育基金会”的肯定，也获得了一定的经费资助。今后，“稼研会”将会更多地关注我县的平民教育的发展。

从聂先生情系平民教育的实践与思考中，我们难道不能得到一些启示与反思吗？千百年来，国人一直把教育当作了改变命运、启蒙大众的一种崇高事业。如果今天许多孩子仍然上不起学，那么未来社会和谐与稳定的前提基础就无法得到保障。教育平民化，不但能让千百万孩子改变命运，也给我们这个仍然处在发展中的民族的振兴增添了机会。虽然，当今社会中有一部分人已先富起来，他们可以承受高昂的教育费用，难道教育就要分成三六九等吗？从发展的角度来说，如果在国家层面上忽视平民教育，那么上行下效，势必使得教育成为少数人的特权。另一方面，如果在教育发展过程中单纯重视利润，那么就无法保证教育的公平原则。因此，推广平民教育是政府责任的****体现。在我们今天这个社会中，收入的差距使得不同社会阶层发生了一定的分化。除了平民百姓之外，还有许多生活在都市下层、贫穷山村中的群体，包括农民工等，他们的孩子们也需要得到教育的关注。这种教育恐怕不单是平民教育，更是贫民教育。今天在中国许多城市，已经自发或者有组织地成立了不少农民工子弟学校，这些学校在自觉地实践着一个理念，那就是不让下一代再因为愚昧而贫穷。这种情景不值得我们对平民教育，甚至是贫民教育做一些思考吗？聂先生作为一个****的企业家，能创办我国****个平民教育基金会和****所平民教育学校，积极倡导平民教育理念，可谓独具慧眼，是富有社会责任感和良知的体现。目前，各地普遍存在中小学负担过重现象，素质教育举步维艰。教育资源配置严重失衡，在不少地方，“城市学校像欧洲，农村学校像非洲”。在各个教育阶段，又形成重点和普通学校两个世界。各种名目的教育乱收费屡禁不止，完全超出了平民百姓的实际承受能力，使许多贫困家庭的孩子艰难求学，有的被迫辍学，甚至酿成了人间悲剧。这种“教育病”根子在于以培养少数拔尖人才为目标的精英教育模式，它使有限教育资源向一部分人倾斜，导致教育严重不公平，刺激了教育商业化的发展。

教育的基本属性是传承人类文明，提高国民的整体素质，推动社会的长足进步。因此，发展平民教育是大势所趋，是由教育的基本属性和我国的国情所决定的。精英教育固然需要，但它不能从根本上保证综合国力的提高。一个国家，只有将关注的目光更多地投向平民教育，大力提高平民的素质，才能成为真正充满希望的国家。

我想，温总理特别强调的“平民教育”应有新的时代内涵。首先，“平民教育”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需要。回想温总理在今年十届人大的记者招待会上的讲话，“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着眼点是发展现代农业，提高农业的综合生产能力。”这一切的关键在于人的生产力，而人的生产力的酵母就在于人的知识力。可以说，中国9亿农民的教育问题将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新农村建设的步伐。其次，“平民教育”是教育发展和推进社会公平的需要。教育费用问题，已经成为平民能否享有受教育权的一个因子。要通过“两免一补”等国家政策，保证平民子弟享有同等的受教育权，从而把基础教育做大做强，实现人们在社会竞争起点上的公平。再者，“平民教育”是增强民族竞争力的需要。当年晏阳初先生曾说：“知识是生存竞争必不可少的东西，无论个人，无论国家，其优胜者，必定是知识超越的；其劣败者，必定是知识低下的。”我国高比重平民的现实，决定着我们在教育发展中必须要有一种平民教育的理念。惟有如此，才能不断提升民族的知识力、生产力和公德心，才能塑造一个高素质的民族。

（该文作者现为中国志鸿教育网和天星教育网的特约作者、安徽省徽学会会员、《绩溪县志（续）》编纂、绩溪县胡稼民教育思想研究会副会长。）